山重新回到吕家村时,天已经黑透。那年九岁,打小就没怕过黑,唯独挺惊讶,爸待在监狱里还有精力关注全球变暖问题。
说起爸这个人,他是个酒鬼,自己把自己给喝废。他前半辈子,本来滴酒不沾,而且他最烦别人喝酒——骤变发生在二……六年,妈车祸去世,爸从此被酒精缠上。假如每个家庭都有本属于自己家族日历,那二六年,在们家人日历上,应该被圈上黑圈儿。那年春天,妈没,爸进监狱。这些都得慢慢回忆,十三年晃,有些事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爸小时候挺苦,五岁没爹和娘,跟着爷爷在农村山里长大,个叫新开农场地方,本来叫吕家村,六十年代跟周边几个村子合并成新开农场,九十年代农场又拆伙,改叫回吕家村。刚叫新开农场时候,奶奶从沈阳过来插队,之后跟当地农民结婚,也就是爷爷,生下爸,从此跟沈阳家人决裂,直到场山火,把她永远留在大兴安岭原始森林里。关于那场山火,网上查不到,大概发生在九七八到九七九年间,再多也不清楚,都是听姥爷讲,他嘱咐过,永远不要跟爸打听。但记住个细节,那场山火起因是有人在森林里烧纸,个村民进山给老婆上坟,在坟前喝醉酒,纸还着着,人睡过去——就因为这个,妈去世后,跟爸和姥爷去扫墓,从来不烧纸,只献花。爸对烧纸有阴影。
那天晚上,跟在爸身后,从山坡上路朝下走,他脚步迈得倒是很坚定,路上也没有回头看过眼,可感觉他也不是很擅长分辨东南西北,身为个农村出生长大孩子,不太应该。下山路上,经过片木桩,粗细各异,有已经冒出新枝丫,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被砍倒,有条小草蛇穿梭其间,路跟着,画“S”前进,反过来追它,它又跑掉,想继续追,被爸给骂回来。多年后,考摩托车绕桩时,突然想起那条小蛇,把自己想象成它,顺利通过。
爸最后是奔着灯火走。山坡下,河对岸,几间农舍灯光很零散。爸领着,敲开眼前最近家门,是个独居老猎户,八十多岁,爸竟还认得他,叫声爷爷——吕家村男人基本都姓吕,所以叫谁都习惯不带姓。爸随后报上自己名字,说,爷爷,是新开啊,老猎户突然变得很激动,请们进屋。老少两个男人喝着白酒,唠半宿,原来老猎户跟太爷爷是发小儿,辈子都没离开过吕家村。老猎户跟爸说,当年上边下来人推坟时候,自己本来想替爸守住祖坟,偏赶那年在山上摔断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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