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完!糟!糟!——小畜生!还不赶快跑出去看看,在哪方,离这里多少路?”
曾家驹不作声,反把身体更缩得紧些。忽然个人带哭带嚷跑进来,头发披满面,正是阿金。把扭住曾沧海,这少年女子就像条蛇似缠在老头子身上,哭着嚷着:
“都是少爷害呀!是不肯,他,他,——”
曾沧海用尽力气个巴掌将阿金打开,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时枪声更加近,呐喊人声也听得见。曾家驹老婆抱着小孩子也是哭哭啼啼跑进来,后面跟着长串女人:奶妈,粗做娘姨,丫头,都是慌做团,乱窜乱叫。
忽然枪声听不见,只听得远远哄哄人声。花厅外边梧桐树上老鸦拍得翼子扑扑地响,有几只还扑进花厅里来。群女人也都不嚷叫,只有小孩子还在哭。曾沧海觉得心头松,瞥眼看见烟榻上还摆着那本淋过孩子尿《三m;主义》,他就手抢来,高顶在头上,扑通声就跪下去,急口地祷告道:
头上恭送,恕罪,恕罪!”
说着,费小胡子揖到地,就急急忙忙地走。
曾沧海假意送到大厅滴水檐前,就回转来大生气。他咬紧牙关只是哼,在那座空廓落落大厅上转圈子。过去三小时内,他使多少心计,不料全盘落空。尤其是这最后五万元不能到手,他把费小胡子简直恨同杀父之仇!
他垂头寻思报复计策,脚下就穿过条长廊,走到花厅阶前。里面烟榻上灯如豆,那粒淡黄色火焰不住在跳。他冒冒失失地闯进去,忽然阵响动,那烟榻上跳起两个人影来,在烟灯昏光下,他看得很清楚,个是他宝贝儿子家驹,另个便是阿金。
“畜生!”
“总理在上,总理阴灵在上,保佑,保佑你三m
曾沧海猛叫声,便觉得眼前昏黑,腿发软,心里却像火烧。他本能地扶住张椅子,便软瘫在椅子里。他几茎稀胡子簌簌地抖动。
到他再能够看清楚眼前物象时,阿金已经不见,只有曾家驹蹲在烟榻上像匹雄狗,眼睛灼灼地望着他老子。
儿子逆伦,阿金无耻,费小胡子可恶,又是七里桥共军威胁:同时在曾沧海脑子里翻滚,正不知道怎样咆哮发威才好。最后还是醋劲占优势。曾沧海拉开他破嗓子骂道:
“畜生!就算你嘴馋,有本事到外边去弄几个玩玩,倒也罢,叫你在家里吃现成?混账!弄大肚子,算是你兄弟呢?算是你儿子呀!阿金这骚货——”
可是,砰,砰,砰,砰!从远处来,立刻愈繁愈密。这是枪声!像是大年夜爆竹。曾沧海猛跳,就发疯似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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