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希眠家取现款,只怕大额票子拿着危险,叫柳月厮跟,两人又都换旧衣。牛月清提个菜篮子,下边是钱,上边堆些白菜叶子;柳月并不平排行走,退后三步,不即不离,手里握着个石片,握得汗都湿津津。这路步行走过东大街,到钟楼邮局门口,那里挂着个广告招牌,上书“最新《西京杂志》出刊,首家披露名作家庄之蝶艳情秘史”。牛月清看,冷不丁怔住,就蹴在那里,将菜篮放在两腿之内,急声喊柳月进去买本,就在那里看起来,登时呼呼喘气,嘴脸乌青。柳月不知上面写些什,也不敢多嘴。路回来,庄之蝶并不在家,牛月清兀自上床就睡,慌得柳月不知做什饭好,去问过声,牛月清说:“随便!”随便是什饭?柳月只好做自己拿手煎饼,炒盘洋芋丝,熬半锅红枣大米稀粥。做好,看看天色转暗,独自在客厅坐,又甚觉无聊,刚到院门口来透透空气,庄之蝶推“木兰”走进来。
庄之蝶是把照好胶卷交家冲洗部冲洗,因为需要两个小时,便在街边看四个老太太码花花牌。老太太都是戴硬腿眼镜,边出牌,边同斜对街家女人说话。女人骨架粗大,凸颧骨,嘴却突出如喙,正在门前张席上晾柿饼。庄之蝶心想,这女人晾柿饼,没有甜味,只有臭味。个老太太瞧见庄之蝶看那女子,眨巴眼睛说:“你是瞧着她窝囊吗?她可是有钱主儿,平日闲码牌,钱就塞在奶罩里,掏把!”庄之蝶说:“她是干啥,那多钱?”老太太说:“终南山里,赁这门面做柿饼生意,整日用生石粉沾在柿饼上充白霜哩。”庄之蝶说:“这好缺德,吃不是要闹肚子吗?!”老太太说:“这谁管哩!你要问问她吗?”便高声向斜对门说,“马香香,这同志和你说话!”丑女人就立定那里,看着走过来庄之蝶,问:“买柿饼吗?”庄之蝶说:“你这柿饼霜这白,不会是生石粉吧!”丑女人说:“你是哪里?”庄之蝶说:“文联作协。”丑女人说:“噢,做鞋,瞧你们做鞋才作假,脚上这鞋买来星期就前头张嘴!”庄之蝶说:“哪里是做鞋,写文章,你知道报社吗?和报社差不多。”丑女人立即端晾晒柿饼,转身进屋,把门关。码牌老太太就全笑开来,个说:“什不是假?你信自个牙能咬自己耳朵吗?”庄之蝶说:“如果有梯子,信。”老太太说:“你也会说趣话,咬让你瞧瞧。”嘴咧,白花花排牙齿,忽地舌尖顶,那盘假牙却在手中,便把假牙合在耳朵上。庄之蝶恍然大悟,乐得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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