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铮怅然半晌,答道:“天地无心成化,草木自有深情,山河如旧,佳期如梦。”
虞凉怔怔,虽感佩沈铮为官时义举,却也不欲与他多言,微颔首,径自走回去。
茅屋前,柳原见虞凉,道:“沈夫人正在房里收拾行装。”
虞凉未及开口,屋子里忽然传出笛声。是他初遇她时听过旧曲。
疏雨中,茅檐下,少年时。
柳原蹙眉沉吟,却听沈铮笑道:“沈某平生行事,皆是义所当为,即便因此身死,亦无愧无憾。”
沈夫人亦道:“生死有命,无愧无憾。”说罢与沈铮相视笑,两人执手轻偎,但觉彼此心意接通,别无他求。
柳原点点头,回身看去,虞凉身躯微颤,慢慢挪着步子去远,背影伛偻,浑似个痨病鬼。
七
春草如潮,更行更远还生,虞凉登上茅屋左近山坡,驻足远眺。
,手心松,枯枝散成木粉,被夜风吹进更远处夜风里去。
沈夫人怔住,轻叹不语。
柳原看着沉默两人,时似也有些不愿开口,良久才道:“咱们要趁夜下山吗?”
虞凉道:“你们且去歇两个时辰,天亮再动身。”说罢走离三人,远远站住。
柳原与沈铮夫妇商议阵,约定明晨沿茅屋后隐径出山。随后,沈铮将柳原引去偏房歇息。
虞凉神情涩,仿佛霎时肝胆成灰,几乎
满目郁郁苍苍,不禁悲从中来。
“梁兄在看什?”忽闻问,却是沈铮走到身旁。
“哪有什可看?”虞凉摇头道,“大江流日夜者何如,春草黄复绿者又何如,孤舟微月对枫林,分付鸣筝,托遗响于悲风罢。”
沈铮怔,听出虞凉此言集谢宣城、沈隐侯、王龙标与苏东坡诗文,四句同指向客心之悲。可他分明记得妻子曾说,她师弟是不甚通晓文墨。沉吟片刻,叹道:“天地渺茫,人生如寄,客心何以自处,确是难。”
虞凉道:“沈兄能否解之?”
当夜柳原怪梦不断,乱念纷呈:
时而梦见自己剑术大成,杀得弦歌门众人掉头鼠窜;时而梦见虞凉狂性大发,竟剑刺死沈铮,将沈夫人掳走;更多时却梦见弦歌门将他们捆住掷进茅屋、燃起大火,火光映亮整座山……种种幻景交融杂糅,渐渐模糊消散,到最后眼前只余下虞凉独行在月色中,边仰头灌酒,边踉跄走着。
醒来时汗流浃背,仿佛在梦中轮回千百次。
晨光熹微,风里散开蓬白絮,柳原出门,走近虞凉,见他头发上结露水,竟似直站在那里。
柳原拱手道声“虞兄”,沈铮夫妇推门而出。柳原返回去寒暄两句,商量起下山后去处,均觉弦歌门阴魂不散,不论南下北上,都非万全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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