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响说,这里不算好,给虞山挡住大半。要看江水,得到西边山上去看,临着入海口。
云重说,好,等你得空带去看。
阿响没应她,想想,又点点头。
她说罢利索地将画板往身上提下,就要走。阿响说,你等等。
他走到她身后,将那画架上绑带紧紧,说,阿妈交代,在外头早回,别顾不上吃饭。
就可说上口廉江话。虽然支离破碎些,味道却是对。她愿说、敢讲,听人也便欢喜。
多半是大戏里看来。安铺人印象里,名伶千里驹、白玉堂,都出自西关。看见云重,便对着她唱《文姬归汉》:“人愁心更复听儿啼,声似寒虫悲咽露,何堪句句断人肠。”阿云便笑,回他们道,如今谁还唱这些,都去听新戏。
这日,阿响正在后厨里忙。就见袁师傅拍拍他肩,说,响仔。你表妹来揾你。
阿响茫然,想自己何时有个表妹。但也就摘围裙,走出去。
看见大厅里角,云重正靠着满洲窗,往外头眺望。那阳光透过窗,落在她脸上,星星点点地跳。大约是远处摇曳树叶筛下光,活样。窗棂子上不知哪个茶客,挂笼画眉。这鸟蹦下,忽然婉转声啼,吸引她。她便又抬起头,看得入神。
到下半晚上收工,袁师傅抱只蒲包来。
说你这个表妹,可是个厉害角色。先前来,问。你们茶楼用瓷器,是哪里来?如何知道。她又问,是不是们益顺隆?说,不是。她就说,不是司徒家制,哪里上得台面呢。广府第式茶楼,谁不用们家东西?
就问她,那可怎办?
她说,你把你们家盘子碟子,都交给。给你画。有司徒云重绘彩,就是益顺隆。
袁师傅大笑,给她绕
阿响站在原地定定,无端挡住企堂路。这人端着蒸笼,不耐地喊句,傻仔,望乜哦。
喊得声音大,惊动许多人。云重便也回过头,目光恰与他对上,便对他使劲招招手。阿响走过去,看她身洋装,衬衫长裤穿马靴。在这茶楼里,未免招人耳目。阿响便轻声说,你怎来?
阿云笑笑,说,这是间茶楼。南来北往,谁不能来?
阿响不禁噎住。阿云才正色道,出去写生。婶婶说下半晚天凉,叫顺道给你送件衣服来。
说着,她便将件皮坎肩递给他。阿响见她背着只画夹。这画夹很大,竟占去她半身量。云重望望窗口,两手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比成个框。那手指间竟然就是幅画。外头虽然有雾,看不清楚,却也是远山如黛。雾气缭绕间,是文笔塔挺挺地立着。她说,多好,在这里能看见九洲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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