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环顾下,像是在寻找什东西。最后终于还是落在阿响身上。他说,如今人挂住,是因为块月饼。
阿响说,不,还因为你是无尾羊。周师娘说,“无尾羊”底下个“”,就是真男人。
叶七听到这里,放在桌上手,无知觉地颤抖下。他沉默住。半晌,他拎起拐杖,使劲将自己撑持起来。他说,细路,你跟来。
阿响跟着他走进另个房间。他把灯放下,将身上把钥匙解下来,递给阿响,指指墙角口木箱,说,打开。
阿响便照着他话,打开锁。他屈身将箱盖掀起来,里头是些杂物与瓷器。他件件地取出来。最底下是个包袱,他让阿响抱出来。包袱有浓重樟木味道,有些呛鼻,看着应是在箱底压许久。
焕发神采,好像变个人。他问,那你呢,你是谁?
阿响这回没有犹豫,他说,是!
是。叶七口中喃喃重复,眼神却也点点黯然下来。他慢慢说,知道你跟周师娘打听过。个废人,倒还有人打听。
阿响说,要跟你学。吃第块月饼,是你打。
叶七不禁冷笑,说,你才能吃上几年,离开广州可有年头。
叶七解开包袱,大约当初系得紧,很花些气力。里头有只黄色帽子,式样颇为奇怪。在阿响看来,像是戏台上用。叶七捧起帽子,看又看,忽然贴到自己面上。埋下头,良久,抬起脸。又抖开包袱里件衣裳,是绸缎质地,上面有刺绣。胸前绣个鲜红“洪”字。叶七眼里有光,如见故人。他说,细路,你可知道,当年们老披穿这件,带们过洪门关,何其威风。他坐在台前,问,你敢不敢杀皇帝?脆生生答个“敢”。
如今皇帝没,老披也没。老披死,苟活,还瞒下这副衣冠,放在箱子里头。你说这日子,们这些个人,还怎活这下半辈子。
他失神,忽而将衣服使劲抖,便将自己底衫脱去。在灯光底下,阿响见他背上,是纵横伤痕。有道蜿蜒到股,像是血红蚯蚓。叶七便当着他面,戴上这顶帽子,穿上衣裳。
待他转过身
阿响说,吃过三年。三块月饼,够记辈子。
这时,叶七笑凝固在脸上,是个分外难看表情。他说,辈子。细路哥,你可知道辈子有多长。
他重新坐下来,说,辈子,世人。这活,都只可说是半辈子。这半辈子,人帮,帮人;人负,负人。就这过来。吃上口,随便说,就能记辈子?
阿响说,你不是,怎知道不记得。
叶七笑道,也对,子非鱼。不是你,怎知道你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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