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生说,让他饿饿也好。
颂瑛叹口气,说,你既知道来婶脾气,和她置什气。
慧生回道,少奶奶,是替七少爷不值。看到少爷没饭吃,个两个,也没见伸把手。
颂瑛说,老爷和三娘不让吃,他们也是不敢。
她想想,说,们这老七啊,专门在风头火势上招惹老爷。个没娘孩子。六娘生他时还没过门儿,人先走,也是可怜。任谁不是伏低做小。他可好,整个太史第动静,谁都没他大。
但慧生却立时拎起他耳朵,说,好嘛,几天不打长本事,讲大话!来婶说看见堃少爷吃你饭,是不是?
阿响不说话。
慧生越发气,说,少爷荒唐罢,你也跟着起哄吗?这大小规矩都没有,你给跪下!
阿响仍不出声,自己走到墙角里,扑通便跪下。背却挺得直直。
来婶走进来,将浆洗好衣服端进来,件件地抖,说,这七少爷也是,怎好吃下栏饭!这不是连老爷脸都捐进去吗?
天真判若两人。他看得有些呆住,也不由为他表演所吸引。这是个让他陌生堃少爷,大概因为融入角色,在他作为个孩童眼光,并不输任何个在广府当红老倌。他禁不住鼓起掌。
锡堃大约也感到得意,对他抱拳。但阿响却见他眼神黯然下来。他重又坐下,低下头,闷声道,听爹说,娘最喜欢戏,就是《凤仪亭》。阿响,往后有个心愿,就是写出戏给娘。
他抬起脸,看着阿响,问,你说,能写出来吗?
阿响也看着他眼睛,郑重地,使劲点点头。
堃少爷于是又高兴。他使劲拍拍阿响肩膀,说,今天吃你咸鱼饭,们就是碗盏之交。要报答你,教你唱大戏好不好?
慧生抬起头,硬硬颈说,倒觉得,七少爷这样好。别人是回事,先别把自己个儿给看轻。命要都是顺着来,谁去跟命抗呢。
颂瑛揉揉太阳穴,笑笑,他呀,不是跟命抗,更像是天性。长
慧生听倒气结,说道,下栏饭也是饭。谁叫缺个人照应呢。
来婶冷笑,你们家小菩萨,倒照应上,难保自己不饿肚子。
慧生想想,便说,那就饿着!细路仔,饿顿长记性,记得自己身份。纵是吃下栏,有个娘,也饿不长久。
夜里头,慧生伺候颂瑛睡下。
颂瑛靠在床头,对她说,今天五小姐寄过来听饼干,说是美国产。你拿去给阿响吃,别让孩子饿肚子。
阿响没吱声。
堃少爷想想说,那就教你读书?
没待阿响回答,他愉快地站起身来说,就这定。
见阿响回来,慧生劈头就问,饭吃完?
他愣愣,轻轻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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