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如在后面，看她
身形比以往单薄
不少。许久也不听见云嫂说话。原本是热火火性子，家里忽然没十三口人，按说铁打人都塌。云嫂哭三天，病
场，滴米不进。可天夜里，颤巍巍地起来，给自己打碗疙瘩汤喝下去。第二天，就又见她爽利利地在家里忙活。昭如让她多歇着些。她不听，不说话，只管连轴转地干活。昭如心里佩服，又心疼，也没有个办法。
这时候，黄昏阳光，渐渐铺洒过来。笼在每个人身上，都是层金，好看得有些不真实。昭如便叫云嫂停下车，让牛也歇歇。
云嫂就下麦田，坐在田埂上。手里拔起两根麦秸，捋捋，默默地动作着。渐渐地，嘴里就唱起支旋律。风又吹过来，吹
算有门亲戚。大舅爷家，鬼子时半会儿还打不过去。若是能快些，三四天便也到。到那边，
们再从长计议。
昭如看着他，眼里空得很。她说，们现在走，那娘儿俩天可怜见，真不知怎
办。这才会儿就都不知去处。
荣芝干笑，嫂嫂，现在不是太平盛世。们个个泥菩萨，自己尚不知道过不过得江去。萍水相逢场，怕是得收收您慈悲心。
这时候，远远过来架牛车。秦世雄从车上下来，说将将拿粮食跟老乡换这架车。如今现大洋是换不到东西。老乡说，这自家养老牛，不忍宰，不然也不会留到现在。秦世雄对昭如说，姥姥，眼下要紧是家大小平安。行李多，有辆车，路上就稳当些。
昭如仍然没有动。只田鼠，不知从哪里蹿出来，冒冒失失地跑到脚边上。昭如将脚收收，站起身说，人总讲个仁义。
秦世雄叹口气，说，姥姥说是。跟老乡打听，前面五里地有个大兴庄，看这天色，少不要在那过夜。要不六爷先带着姥姥走。世雄在这再等上个时辰，回头追上你们便是。
牛车在路上颠颠簸簸地走。这头牛是很老，走起路来，听得见粗重喘息声音。又瘦，背脊上突起尖利骨头。两片皮肉在肋间垂挂着，随着走动摇晃。
渐渐行到人少地方。条土坷垃路，两边都是麦田。风吹过来，簌簌地响。满心满眼波动，闻得见丰熟麦香。因为地势坎坷，牛走着，腿别楞些，渐渐走偏。
云嫂手里执着鞭子，在牛背上轻轻打下。不忍用力似，点点，将牛赶上正途。
家逸便说，云嫂，看不出，你还是赶车里手。云嫂低垂头，轻轻说，六爷笑话。随太太在城里住得久，到底还是庄户人家，哪有不会赶车理儿。这牛是俺们乡下人衣食父母，驮物犁田，操劳辈子，最后剩下副骨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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