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所以要对她稍显优厚待遇,完全是种难以述说心理因素。在这个女人被涝池奇臭难闻淤泥涂抹得脏污不堪身子行将就木之前,他心里开始产生种负罪感。结婚那天,他在新房里揭去她盖头巾霎,发现她不独漂亮而且壮健,红扑扑脸膛,黑如乌珠似两只机灵眼睛,透着强健气魄手臂。她手掌上竟然有层薄茧儿,那是木匠出门揽活挣钱,由她和母亲操持田间农活印证。劳动练就副强健体魄终究抵御不住怪诞流言袭击……当他又是个人躺在厦屋炕上每天夜晚,都挥斥不开她在新婚之夜给他磕头哀告情景,总是想到她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冰凉手和冰凉腿,她肯定从未得到过做爱欢愉而只领受过恐惧,她竟然无法排除恐惧而终于积聚到崩溃步。他现在有点心灰意冷,从田间回来就躺到空寂冷落土炕上。这个土炕接纳过五个姿态各异女人,又抬走五具同样僵硬尸体。定娶这五个女人花费粮食棉花骡子和银元合计起来顶得小半个家当且在其次,关键是心绪太坏。他躺在炕上既不唉声叹气也不难过,只是乏力和乏心。他觉得手足轻若纸片,没有丝力气,股清风就可能把他扬起来抛到随便个旮旯里无声无响,世事已经十分虚渺,与他没有任何牵涉。他躺在炕上直到天黑,听见母亲叫他吃晚饭他说不饿不想吃。母亲又喊鹿三。鹿三不好意思独自吃饭,跑进厦屋来开导他。他劝鹿三快去吃饭不要等自己。鹿三在院里葡萄架下吞食饭食声音很响,吃得又急又快。他想不出世上有哪种可口食物会使人嚼出这样香甜这样急切响声。
母亲拾掇完灶间事在院子里扑打身上尘灰,喊他。嘉轩走进上房里屋,母亲坐在父亲在世时常坐那把简化太师椅上,姿势颇似父亲坐姿。他在桌子另边椅子上坐下,尽量做出不在心亦不在意样子。母亲说她准备明天早回娘家去,托他舅舅们给他再踏摸媳妇。他劝母亲暂缓缓。母亲问他为什要缓?二十几岁年龄还敢缓!母亲说着就上劲儿:“甭摆出那个阴阳丧气架式!女人不过是糊窗子纸,破烂揭掉再糊层新。死五个准备给你再娶五个。家产花光值得,比没儿没女断香火给旁人占去心甘。”嘉轩再没有说什。第五天,母亲从舅家归来,事情已有定局。南原上户姓胡小康人家,赌场上掷骰子夜之间输光家当,赌徒们赶到家来,上楼灌净囤子里粮食拉走槽头犍牛和骡子,用犍牛骡子拉着装满粮食牛车走掉。女人气得半死,赌徒羞愧难当,解下裤带吊到后院核桃树上幸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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