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这寻便是十来年,已时常记不起自己在寻什。
途中,他先后遇见那两个兄弟,董六和姜贵,两人虽比他高,却都缺些心智,因而极信服他。对这人世,他本已没希求,有这两个兄弟后,觉着自己身为大哥,得替他们踏出条路
他便继续留在这里,慢慢偷学。
过两年,那店主独子出外吃酒,与人起争执,竟被打死。他那老妻也旋即伤痛过世。店主没后嗣,经人劝说,又续房妻室,是个年轻妇人,虽无十分容貌,却也有八分俏丽。姓也少见,姓星。那老店主恐怕是夜里过劳,不上半年,便得虚耗之症,命呜呼。他那两个出嫁女儿伙同舅氏,来夺家财。那星氏并不争执,自家披着孝,去沧州府衙申告,自呈虽无身孕,但并无改嫁之意。推官照律法,将全部家产断给她。
那星氏极慧巧,虽只旁观几个月,却已大体知悉这皮革铺经营理路,并眼瞧出庞矮子通晓鞣革技艺,便叫庞矮子做主管。庞矮子从未被人这般重看过,忙跪在地上连磕几个头,磕得过重,额头出血,险些昏死过去。
他感恩图报,每日尽心尽力。他偷学那鞣制技艺虽及不上老店主,却也不输于沧州其他皮匠。那星氏又亲自坐镇店前,极擅笼络人,皮革铺生意反倒好过从前。
这般过三四年,庞矮子酬劳也涨许多倍。他虽攒不少钱,却相亲无望,继而又厌于再去偷唾妇人。正在灰心之际,有天傍晚,那星氏忽然唤他到后院,支开下人,隔着张竹帘子问他:“见你年纪已不小,却未成婚。这铺子又离不得你。若出嫁,这铺子便成绝户产,得充公,带不走分毫。你可愿入赘进来?”
庞矮子猛听到,被雷轰顶般,惊在那里,嘴不住开合,却说不出个字来。主家娘子又问遍,他却仍说不出话,扑地跪倒在院里,几乎哭出来,口里连声嗯、嗯、嗯……
星氏似乎笑笑,又轻声说:“你先起来出去吧,这事先莫要声张出去,得再打问打问,有哪些规程和避忌,官府及亲戚两处也得理顺。”
他做梦般晃回场院那间住房,躺倒在床上,饭也不吃,饿也不觉,呆怔到半夜,都仍不敢信。
第二天,他被阵叫嚷吵醒,忙出去看时,才知院里昨夜遭贼,连星氏都不见。她那卧房门被人撬开,晚间脱褙子和衫裙都挂在架子上,丝鞋搁在床下,被子掀落在地上,人被劫走。
庞矮子从个梦顿时掉进另个梦,痴几天说不出话。过半个月,官府只查出,那伙贼人领头姓章,生圈褐红络腮胡须。他听这个消息,买柄朴刀、把匕首,带上自己攒银钱,四处去寻那姓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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