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出神,温德笑着问道:“忘川之畔人何在?”
陆青也笑笑,但旋即正色:“是来寻王伦。”
“哦?你也未见他?去年十月初,跟他聚过回,之后便再没见他影儿。”
“也是那时见他面。他被杨戬捉捕?”
“嗯。不过,也只是听闻。”
温德关好门,从桌上茶盘中提起只陶壶,倒盏水递过来,汤色清白:“那浑家这两日犯春疾,已经去后头睡,炉火也熄,便不给你点茶。春宜护肝,这是熬白菊葛根汤——”
陆青笑着接过:“温兄只医身,不医心。”
温德微微愣,旋即明白说是将才那老者,便又眯起眼呵呵笑起来:“只是半上不下郎中,哪里敢医人心。连孔圣人都说,老来戒之在得。越老越贪,怕是人之常性,否则何必言戒?何况只争几文钱,有何妨害?怕是,老来贪占权位,不肯退闲,那便真如孔圣人所言,老而不死谓之贼——对,那杨戬是你……”
杨戬死后,陆青头回与人谈及此事,心里隐隐有些不自在,只微微颔首,并未言语。
“去年那烛烟计失败后,王浪荡说要去请你相助,还说决计请不动你,谁知竟被你做成——唉!那毒烟蜡烛还是熔制,非但没能动到老贼分毫,反倒害棋奴性命……”
“方亢兄说王伦投靠杨戬。”
“你莫听他乱说,他只是妄测。你都该知晓,王伦人虽浪荡,但绝做不出那
王浪荡是王伦绰号。温德言罢,又重重叹口气,眼中竟闪出泪来,他忙用手背擦去。
陆青淡淡应句:“李彦替杨戬。”
“也听闻。”温德又露出些笑,叹口气,“此事便如行医,常会遇见些老病根,年年治,年年犯。可这些人上门来,怎好不治?治回,多少能好阵,人也能多活些时日。行医,不过是跟上天争时日。实在争不得,也就罢。”
陆青顿时想起因禅师那句遗言,“岂因秋风吹复落,便任枯叶满阶庭?”两者言虽殊,义却同。温德面慈心善,天性和朴,却又毫不愚懦,于善恶之际,始终能见得分明。
陆青自幼修习相学,见过无数残狠卑劣,于人之天性,早已灰心。此时却不由得赞同孟子所言:“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人乃万物之灵,这点灵光中,不仅有智,更有善。只是,灵之为灵,极珍也极弱,如同冰原点微火,略经阵寒风,便即熄灭。能保住这点微光者,极少,却并非没有。佛家有“薪火相传”之说。这荒寒人世,正是凭借这些四处散落之微光,方能见亮,才得存续。而心中怀亮之人,如同暗室之中,对灯而坐,也自然比旁人安适淡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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