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听,说当年考学时候要能有这记性,也就不用连带他陪背那几夜书。
闻言只把筷子捏进他手里,抓着他手腕就继续敲碗,叮叮当当声儿在江上随风四散,回回荡荡飘许久,他扭头问还要唱什。
这时候倒是想起冯正中那首长命女,便改词儿同他徐徐唱起来:“绿酒杯歌遍,君且听陈三愿……愿你江山固万年,二愿心宽体常健,第三愿……只愿你是梁上燕——”
皇上搁下筷子拂落手,落唇在额间印印,接着未唱下去那句道:“只愿你是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醉眼昏花中由他将抱入船舱中睡,平身躺在船舶动荡间迷梦阵阵,仿似见刹那春华、弹指秋实,光阴乱得好似六部里纷
上起驾出京。
二人乔装作两个走南闯北客商,只领些暗卫随从,上船便顺水路往江南去,时日赶着金秋蟹肥,路江上风光也好,是沿途都坐在船上啃螃蟹,而皇上是个皇上,他们皇上下江南是定要学诗文里头临船垂钓,他便路都在摆弄鱼竿子,是这时候都还在讲道理:“螃蟹是凉,清清,你这身子受不得太凉,还是少吃些罢,等钓鱼起来让他们烤给你吃。”
然江里鱼能叫他钓起来才有鬼,这世上哪儿有那多姜太公啊。只啃着螃蟹由着他尽兴,倒也不说破,而到晚上他果真也条鱼没钓起来,终是被好顿笑闹,最后还得跟起吃螃蟹。
他边吃边蹲在他身道儿笑:“爷,这每条腿儿锭金元宝啊,你边吃边数着,回京结账。”
皇上气得扔螃蟹就笑出来:“好啊稹清,你这客商生意是做到爷头上。”
“那是自然。”捧着壶姜酒替他倒上,“除你这天底下第富贵冤大头,谁还肯拿给这傻子宰啊?”
船已行出山东府南境,周遭江面静谧好似隔绝尘世,天地间浩瑟江风拂人衣袖,舺下江水都染上天云暮色,已叫人不知是在水还是在天。
此时再没连日来肖想世故,觉得很安稳,在甲板饭桌上捏着皇上袖子喝醉酒,还拎着筷子敲着碗,跟他唱起当年默在侍读选考卷儿上那出大鼓书:“正逢那诸国乱纷纷,出些贤士与能人。话说那关北雄狮李二将,是兄弟齐上把蛮子打……”
这句句大约只是二十年前从街上听来,不知怎,竟也可唱得字儿不落。
觉着人有时候是真奇怪,许多长大成人后事儿近如今年岁反而理不清楚,可小时候没头没脑从街上听来破落事儿却全都记得点儿不差,甚觉若要再过些年岁,皇上若要再让唱次这大鼓书,当是还能唱成这规整模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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