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鹤却流产。春节前她正上楼梯,三个月胎儿落下来。她撑着走上四楼,每个水泥台阶上摊血。她刚进门就听见邻居们大声议论,谁家出人命?!怎到处都是血?!议论声聚到张家门口:不得,是张师傅家出事!捶门,推窗,叫喊堵半条走廊。多鹤静静躺在热乎乎血泊里。想着她今后是否还有可能生三孩、四孩、五孩,是否还会给自己生群亲人,让她在他们眼里看见永别父母、舅舅、外公、外婆,看见代浪村村景、田野、樱花林……
也许她失落这个三个月胎龄三孩带走她生育能力。那流浪个多月,那场场惊吓、饥饿后果原来在此。
外面为张师傅家操心人越来越多。有人照小石、小彭做法拉开厨房窗子,有人嚷着:“借板凳去!”有人喊:“小环大嫂在吗?”
小环带着两个男孩逛够,推着车走到楼下,正看见个打补
着座碎石垒小山。她见张俭自行车从铁道坡上溜下来,站在碎石小山头上向他又叫又喊。张俭停住车,她稀里哗啦跟着下滑石头块下来,浑身都是连滚带爬狂喜。
“……三孩!”她乐得话语全没章法。
“三孩?”
“三孩,在肚子里!”她被冻得半透明红鼻子起着细密皱纹,那种稚气笑容又回来。
张俭抽口立冬后阴湿冷气。她跟他往前走,脸不时仰起,样子像是他这个长辈还欠她这个晚辈句表扬呢。张俭满脑子数目,三十二块个月,加班费、夜餐费、补助全加上,最多不超过四十四块。还吃得起红烧茄子吗?酱油都是金贵东西。
周围人不断招呼他:“张师傅下班啦?”“张师傅上白班啊?”“张师傅……”他顾不上回个招呼,连那些在他身上停停又飞到多鹤身上目光他都忽略不计。他突然想,小环说过,啥日子都能往前混。
“来吧!”他拍拍自行车后座。
多鹤坐上去。他边蹬边想,这个女人是很会生,说不定下子又来个双胞胎。多鹤两只手抓着他帆布工作服边沿。这个不起眼女人,她那肚子还真是风水宝地,孩子们真爱卧!他父母瞎碰运气,挑那个口袋等于摸着彩。
晚上小环靠在墙上抽烟,手撸着他头发,叫他放心,吃糠咽菜也能把孩子拉扯大,来多少。拉扯多少。多子多福,从来没听说过嫌孩子多!多鹤孕期在冬天、春天,等显肚子,就到附近乡下租间房,藏那儿生去。乡下人有两个钱打发,嘴就给封上。张俭翻个身:“有两个钱?那容易就有两个钱?”
小环不吱声,手还是胸有成竹地、下下撸着张俭刺猬样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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