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女孩抱着鸿才帽子盘弄着,那个姿态不知道为什,倒给她很深印象。那孩子对鸿才显得那样亲切,那好象是种父爱反映。想必鸿才平日对她总是很疼爱。他在自己家里也是很痛苦吧,倒还是和别人孩子在起,也许他能够尝到点家庭之乐。曼桢这样想着时候,唇边浮上个淡淡苦笑。她觉得这是命运对于她种讽刺。
这些年来她固然是痛苦,他也没能够得到幸福。要说是为孩子吧,孩子也被带累着受罪。当初她想着牺牲她自己,本来是带着种z.sha心情。要是真z.sha,死倒也就完,生命却是比死更可怕,生命可以无限制地发展下去,变得更坏,更坏,比当初想象中最不堪境界还要不堪。
她个人倚在桌子角上呆呆想着,春元已经下楼去。隐隐可以听见楼下清脆洗牌声。房间里静极,只有那青白色日光灯发出那微细声响。
眼前最大难题还是在孩子身上。尽管鸿才现在对荣宝那样成天打他骂他,也还是决不肯让曼桢把他带走。不要说他就是这个儿子,哪怕他再有三个四个,照他们那种人心理,也还是想着不能够让自己点亲骨血流落在外边。固然鸿才现在是有把柄落在曼桢手里,他和那个女人事,要是给她抓到真凭实据,她可以控告他,法律上应当准许她离婚,并且孩子应当判给她。但是他要是尽量拿出钱来运动,胜负正在未定之天。所以还是钱问题。她手里拿着刚才束钞票条橡皮筋,不住绷在手上弹着,下子弹得太重,打在手上非常痛。
现在这时候出去找事,时机可以说是不能再坏,切正当营业都在停顿状态中,各处只有裁人,决没有添人。而且她已经不是那年轻,她还有那种精神,能够在没有路中间打出条路来吗?
以后生活问题总还比较容易解决,她这点自信心还有。但是眼前这笔费用到哪里去设法──打官司是需要钱。……真到没有办法时候,她甚至于可以带着孩子逃出沦陷区。或者应当事先就把荣宝藏匿起来,免得鸿才到那时候又使出惫赖手段,把孩子劫去不放。
她忽然想起蔡金芳来,把孩子寄存在他们那里,照理是再妥当也没有。鸿才根本不知道她有这样个知己朋友。她和金芳已经多年没见面,不知道他们还住在那儿吗。自从她嫁给鸿才,她就没有到他们家去过,因为她从前在金芳面前曾经那样慷慨激昂过,竟自出尔反尔,她实在没有面目再去把她婚事通知金芳。现在想起来,她真是恨自己做错事情。从前事,那是鸿才不对,后来她不该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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