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呀。”
他说：“现时就要考验你是知恩图报，抑或忘恩负义——“
说：“请讲。”
他说：“行船走马三分险——"
应：“逆水行舟好过湾。”
说："再游去，就绝不回头
水哥就不再作怪，整理气息开讲坛。讲契家姐如何滥赌、如何卖身卖船抵债。又讲：“你亦无谓再去求证。她若是愿意讲
，早已对你倾诉，必然是有难言之隐——"
问她欠多少？水哥用两只手比
个数，比得嘴都歪。又问是铜是银？水哥大喊：“梗是银哩！”他快活地看面目扭曲，快活嗫烟枪。他等开口，等他开口。此轮较量，又是他输：
“好啰，你亦不必愁！船到桥头自然直。”
移船就崩："水哥有何教导？”
似发嗡疯。
为免打湿红纸，昂高头游水。明白红纸终究要打湿。打湿，浸溶，化去。但那时刻能迟些来，就迟些来。顶着红纸游，闻它熟悉味道
长久让敬神香煽着，又吸饱鱼腥、泥气——游得触胪渐疏心寡寡，收神望，竟已游至大竹升尽头。四围落雾，白淼淼不似人间。
大竹升终端，水哥正踏着，嗫柄大烟枪。猛然望去，竟似雾中巨蛙。
“哎哟，”水哥哑声道，“是谁人，大驾光临中流沙呀——"他竟这样瘦！瘦似戚记药材铺前风干马躺°
说：“水哥
他大力拍膝头：“哎呀！果然见过世界！”
五日后个静英英半夜，照约定到达花地河口，半潜向芦竹根里等。很快，条罟仔自西边驶近来，无灯无光，似条鬼船。注目船尾，果然寻见面八卦镜、条垂尾蓝布带。就蹬开泥坦，摸上去，尾随那罟仔游。
罟仔路向珠江口去。且游且歇，穿江过水，穿过白天黑夜。水面越开越大，惊奇也越开越大。惊奇同天高、与天齐，沉降下去变海床，变深深涌动蓝色。老万山千座岛屿似香炒芝麻抛㈣惊奇之中。惊奇蓝色胸腔微微弯曲。天顶清净、天边有薄云打卷。蓝色大世界！点点小白花。
后来问冯喜：为何云白、浪白、海鸥白？为何天蓝、水蓝、远山蓝？其他色水去
他说：“此条百年现发财路，不是同乜谁都讲。”
说：“当然。”
他说："看在你相识场——"
说：“是哩。”
他咬牙切齿说：“看在芫女帮过阿金——"
“——原来是，番鬼波士手下只走狗。”
便调头游开去。无声无息游出二十爬，听得他喊：“喂！大头胎！返来！”
见仍游，他再喊："——个芫女，认真命苦！唉！大祸临头无人救！”
拧头就游返去。问：“何谓大祸临头？”
水哥果然得意。望天，嗫烟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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