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四平回头,个眼色,三桌人统统起身穿上衣服,朝外面走去。
赶到时候,病房门口已经站满人。医生不在,宣称无能为力后,便识相地离场。留下几人哭哭啼啼,几人叹气,还有几人靠着墙边打电话,通知更多人前来哭啼和叹气。
对对吴肠子又梗住。坏东西长在里面,肠子就容易变细,吃些硬,不好消化,或者什都没吃,平白无故地,都有可能粘连堵塞。小堵,喝点可乐,口气顶上来,也就顺畅。中堵,吃点泻药,股作气排出去,也太平。碰到大塞车,推几针急救,插几根管子,好比在小区后门凿个洞,瞒屁股也有路可走。如此以后还是堵,上不能进,下不能出,阎罗王就在两三个红绿灯以外。
这些道理,对对吴早就同葛四平讲过,灶头间下水管道发霉,要烂在里面,要水漫金山。出事体,两样都不好看。他心里清楚得很,只是掐不准时辰,这和胡牌是个道理。
对对吴讲,听张听张,说穿就是听天由命。四囡啊,这个人,早已经听张。
个饭。走前关照葛四平扶对对吴去上个厕所。两步路走半分钟,对对吴站稳,朝门外讲,年轻辰光,小鸡鸡像消防栓样,龙头开,水哗哗哗地冲出来,现在是好——对对吴没说下去,就这样靠墙站几分钟,脸涨得通红,胡子根根竖起,滴水也出不来。
葛四平在门外假意吹起口哨,厕所里稍稍听到几滴声响。
回去坐好,吃馄饨。葛四平给对对吴讲起店里最近事。比如麦德龙仇家又来搓麻将,他晓得对对吴不太好,就问,要不要也来看望,毕竟同事场。对对吴气得香烟掉下来。
看啥看!要不是托伊福,不过每天白相相,到死也毫无痛苦。叫伊滚远点!
葛四平讲,好好好,不叫伊来。其他人都讲好,肯定要来。
葛四平挤进前排,对对吴家眷都在跟前。只见他歪歪扭扭躺在白床上,人瘦得连窄小病床都显得十分宽绰。望过去,好像是馄饨店药纸上躺只蟑螂,动弹不得。走近点闻,
吃完饭,对对吴躺下,摸摸下巴,意思是要剃胡须。葛四平递过去,对对吴伸出只极细手臂,机器在脸上呲呲地响,两块巴掌肉扭动起来,好像故作出怪表情给人看。对对吴瘦得塌糊涂,皮松肉垮,骨头也缩。他瞪出双眼睛讲,四囡,这趟不用比,胖肯定是你胖。
葛四平声音轻轻,他讲,放心好,慢慢会好起来。
对对吴听这话,眼泪水滚出来,把香烟滤嘴都泡软。
◇◇◇九◇◇◇
对对吴老婆个电话打到葛三囡馄饨店里,讲对对吴大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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