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师傅闷声对他说，回去。
五举没有动。
做师父
，眼前是那少年人。少年眼泛泪花，对他说，师父，捻雀还分文武。
敬您，但不想被养成您打雀。
如今，少年人老
。眼神又暗沉几分，是被岁月磨疲。内里却还硬着，犟着，没有变。
做师父急，声音厉些，对他说，回去。
锅里是还未炒香莲蓉。
师父手把手，教五举炒莲蓉。师父端炒鍋，从来用左手。师父右手，严重地骨折过，使不上力。触则剧痛。
刚才师父端炒锅，用是右手。
师父说，输。
五举木木地放下手中碗，走过去。
鱼胶粉，又加入
勺椰汁。
露露曾问，为什
不能放椰汁？
他记得。他花许多时间，尝试这道点心。是，椰汁可以祛除豆味，只余爽滑。世界上有许多禁忌，可捆缚手脚，甚至口味。露露说得对，不试怎知道呢？
黑豆与黑芝麻打碎，大火，融阿胶。
他两手各持碗，平心静气。黑白，流泻而下。渐渐地，渐渐地，在锅里汇成弧形。旋转、汇聚，黑白交融，壁垒分明。
五举终于转身，将炒锅重新架在灶上，开火。锅里莲蓉，幼嫩细滑。他执起锅，慢慢炒。师父说过，要慢慢炒，心急炒不好。
十年没有炒。招式，他全记得，像是
长在身上。
做师父，眼睛慢慢蒙眬。那时
他静默地，执起师父手。荣师傅退后，闪躲下，却又由他。五举在师父腕肘轻轻按摩。以往天寒湿冷，师父手痛，是五举为他揉。如今这只手，筋络密布，苍硬如虬枝。
师父胖，唯独手却干枯粗粝，被时间熬干。
荣师傅定定看自己徒弟，不再退。镜头对着他们。便有千家万户，凝神望着他们。荣师傅在心里叹口气。
做师父，愿到这里来，有心成全他。做师父，放下。他这十多年，所受苦痛，师父都知道。
做师父，选短痛，也是给自己提醒。偿他，让他赢得结实堂皇。
这道点心，叫作“太极”。
他手腕转动，头脑里忽而响起支旋律。“欢欲见莲时，移湖安屋里。芙蓉绕床生，眠卧抱莲子。”止不住地，是个沉厚男人声音。安静清冷。当年，师父手把手教他打莲蓉。师父不苟言笑，喜不形于色。但那天他对五举唱起这首歌。是他少年时师父教。师父姓叶，手把手教他打莲蓉。
此时，他辨得出近旁熟悉气味，在空气中浮泛起来。他想，师父快要炒莲蓉吧。
忽而，“咣当”声响。五举手抖，侧过脸。
锅落到炉灶边上。荣师傅用左手紧紧握住右手手腕，眼神黯然。他面对众人，说，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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