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睦柔声道,这孩子渐渐大,这当爹却未做过什。兴安门四声坊里,有家风筝店,前日里,神差似,便走进去。说,要订只虎头风筝。第二日去取,说是刚刚扎好,只是还未上色。说,不妨事。就这着,就将它带来。昭如再看,便也觉得稚气可喜。她执起风筝,倚着家睦说,赶明儿笙哥儿每年过生日,便给他制上只,要不重样。
第二日,人们便看见个瘦长中年人,在督办府前广场上奔跑,身后跟着个三四岁男娃娃。这盛夏黄昏,气温还有些灼人。广场上没有什人,这大小,便分外惹眼。他们在放风筝。是个模样稚拙虎头,
宏图可期。然而他早年毕业自保定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并非因循守旧之辈,用兵带兵,都颇带些新派作风。后来竟至在所辖部队里设“四不”条规,所谓“不赌钱,不嫖妓,不爱钱,不怕死”,违者重罚,以儆效尤。这渐渐便激起军中众怒。石玉璞原看他年少气盛,并不当回事。直到有次听说他放出话来,说要改改这直鲁联军中“匪气”。这是大大惹恼石玉璞。任谁都知道,他当年正是占山为王起家,投奔张宗昌,也是靠那同落草二三百个弟兄。这“匪气”说,便好似羞辱他老底。时间心火炽烈,再加之旁人添油加醋,即刻就要枪决柳珍年。还是昭德安抚他,最后是革旅长职,又以“煽动赤化”罪名杖笞百军棍事。
后来张宗昌打个圆场,将柳珍年招至自己麾下,着实让石玉璞有些郁结。而今柳东山再起,并后来居上,于他便是百感交集。
昭如第二日醒来,天已然大亮。人却乏得很,昨夜为劝慰昭德,熬到半宿。她慢慢地起身穿衣,落地,还是有些头重脚轻。再又踱到东厢,见窗口个消瘦长大背影,躬着身,手里执着支笔,正动作得小心翼翼。
昭如便唤他。家睦回过头,笑吟吟地看她,说,起来?
男人脸上神情竟是有些天真。她便走过去,见他在案上铺张各色粉彩。手底下,竟是只纸鸢,给涂抹得片明黄。家睦正浓墨重笔地,描画个大大“王”字。家睦笑说,如,你且看,这是个什?
昭如眯下眼睛,十二万分地认真答他,看着,像只猫。
家睦皱皱眉头,说,你又取笑。为夫虽不擅绘事,可这头顶天大“王”字,威武这般,岂是猫犬之辈能有。
昭如憋不住笑,念起戏白,妾身眼拙,相公莫怪。可这大清早,相猫画虎,倒唱是哪出啊?
家睦沉吟下,说道,你可还记得咱笙儿属相?
昭如心里颤,继而有暖热东西流淌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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