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家夫妻们洒落,
对对着锦穿罗,
啊呀天,不由人心热似火——
嗓音拔尖,袅袅糯糯,凄凄迷迷。伤心。像根绣花针,连着线往上扯,往上扯,直至九霄云外。
师大爷闭目打着拍子。弟兄们只管瞅住他。
小石头也怔住。大伙鸦雀无声。
那铜锅冷不提防捣入他口中,打几个转。
“什词?忘词啦?嘎?今儿非把你气贯通不可!”
师大爷忙劝住:
“别捣坏——”
“小豆子你听,王妈妈使是真声,这样吆喝多,嗓子容易哑,又费力气。你记住,学会小嗓发声,打好底……”
今天小豆子得在人前来段。
昨儿个晚上,本来背得好好。他开腔唱:“本是——本是——”
高音时假声太高,下子回不过来。回不过来时心慌。
又陷入死结中。
师大爷又问:
“你那个绝货呢?”
胡琴拉起。
关师父得意地瞅瞅他,把小豆子招来:
“来段。”
也能唱小生。又到下个……
“这个长得丑。”
“花脸倒是看不出。”关师父护着。
“这个指头太粗。”
“这个瘦伶伶,不过毯子功好,筋斗可棒呢!”
小豆子过关。
师父踌躇满志:
“哼!看你是块料子才逼你!”
他命运决
“再唱!”
小豆子嘴血污。
小石头见他吃这记不轻,忙在旁给他鼓励,直盯着他,嘴里念念有词,帮他练。小豆子含泪开窍。琅琅开口唱:
本是女娇娥,
又不是男儿郎……
关师父眯嘁着眼:
“你本是什呀?”
“本是男儿郎——”
正抽着旱师父,“当啷”声把铜锅敲桌面上。
小豆子吃惊,更忘词。
不知恁地,关师父常挑些需得拔尖嗓子戏文让他练。自某天开始——
四合院里还住另外两家人,他们也是穷苦人家,不是卖大碗茶,就是替人家补袜底儿、补破袄。也有早出去干散活:分花生、择羊毛、搬砖块、砸核桃儿……
卖茶寡母把小木车和大铜壶开出去,路吆喝:
“来呀,喝大碗茶呀……水开茶酽,可口生津啊,喝吧……”
师父总是扯住他教训。只他个。
“这个……”
个个被拣去,剩下些胖、眼睛小、笨……,因没人要,十分自卑难过。只在踢石子,玩弄指头儿,成王败寇残酷,过早落在孩子身上。
到底也是自己手底下孩子,关师父便粗着嗓门,像责问,又似安慰:
“小花脸、筋斗、武打场不都是你们吗?戏还是有得演。别以为‘龙套’容易呀,没龙套戏也开不成!”
大伙肚里吃萤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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