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甚至小树还是按原先样子在微风中晃动，似乎什
都没有听见。
甚至在两户汉人家门前，阿巴也说
同样话。两户汉人家原先也随云中村人上山祭祀。但后来就不乐意。他们愿意去祭
个神，但当他们知道这个神是云中村人祖先时，就不再上山。因为阿吾塔毗不是他们祖先。他们有自己故乡，有自己祖先。龚家和张家说，不知道就罢，知道还去，
们自己祖先就不保佑们。即便如此，阿巴还是去龚家和张家门前，把对其他家房子说过话也对着他们两家房子说遍。这两家也死人，他们鬼魂也样在村子里飘荡。这两家死娃娃，都是在云中村出生。震后，他们没有去移民村，他们向z.府提出申请，两家人回到老家。此时，距他们两家在云中村落户已经三十多年。
走完村子每户人家，阿巴在落日余晖中落座在喇嘛家门前。
他想要跟喇嘛说话。
村里唯喇嘛在地震前好多年就死。阿巴记得，那是他恢复记忆第五个年头。
阿巴恢复记忆时候，喇嘛已经很老。他不大跟人说话。每天，太阳出来，他就出门来，坐在院子里，苹果树下面张羊皮垫子上。冬天，苹果树落光叶子，他就坐在阳光里。苹果树枝杈影子，落在他脸上仿佛粗大皱纹。春天，苹果树开花，他就坐在花香中间。夏天，他头顶上就是片浓重阴凉。秋天，当有人经过门前，他就举起拐杖，指向树上某只苹果。那是他在邀请人去采摘品尝。有人会开玩笑说，喇嘛你自己吃吧。他还是不说话。他会张开嘴，让人看他颗牙齿都没有口腔。
云中村男人老去时候，会变成两种样子。种，脸上皱纹刀削斧劈般，喝酒吃肉，越来越像个男人。这样人会用这种方式毁坏掉身上某个器官，会经受死亡痛苦。还有种，像喇嘛这样，身子变得矮小，远看，脸上皮肤紧致光洁，像是把擦亮铜壶，近看，则是布满细密到不可胜数皱纹，像是岁月冰面被巨力震动，均匀地破碎到看不出破碎程度。这种破碎使得他们面容带上女性柔美。这种破碎看上去像是直在微笑。喇嘛变成后种人。他每天只喝些泉水，吃很少点粮食。那食量不超过只画眉。每天，他都会坐在阳光下，像是能从阳光中直接吸收能量。这种人会无疾而终，某天坐在树下，再不起来，脸上笑意固定住，好像临终之前，看见天堂。
阿巴醒来那年，喇嘛就那样坐在院子中央苹果树下。
阿巴清醒过来第三次经过他家门口时，喇嘛对他招手，叫他进到院子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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