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好，卸下三百七十八个馒头，放到两个馍篓里，这时天刚放亮，将馍篓装车，推到十字街头去卖。
个早上，个上午，能将馒头卖完。下午再蒸四锅。待蒸好，卸下五百零四个馒头，再推到十字街头去卖。这卖要到夜里。天黑
，点上麻油灯，直卖到倪三打更。收摊子回到家，接着发面。姜虎死后，剩吴香香个人，吴香香每天改蒸四锅馒头。早上两锅，下午两锅，夜里不卖。现在“娶”吴摩西，吴家馒头铺又恢复到每天蒸七锅馒头。头天晚上发面，第二天五更蒸三锅馒头，下午蒸四锅馒头，推到十字街头去卖，直卖到夜里，倪三出来打更。“吴摩西大闹延津城”之后，倪三也吃惊，过去不见吴摩西说话，见他就躲，原来竟敢杀人，时摸不清吴摩西
来路，倒对吴摩西客气许多。倪三客气不在嘴上，见吴摩西，仍睖着眼，有时还往地上吐口唾沫，意思是：“你敢杀别人，可敢杀
？”
但倪三家断顿，就去集市摊铺上乱拿东西。拿张家葱，王家米，李家条子肉。过去姜虎卖馒头时，倪三还拿过姜虎馒头；如今换成吴摩西卖馒头，倪三倒从无拿过吴家馒头，证明心里给吴摩西留着面子。吴摩西当时大闹延津城也是虚张声势，阴差阳错杀只狗，现在见倪三，也不借题发挥，双方不远不近，保持段距离。
日子天天过去，半年馒头卖下来，吴摩西发现自己不喜欢卖馒头。发面、揉面、蒸馒头是个力气活，他倒不怵；卖馒头不用出力，他倒不喜欢。不喜欢卖馒头不是不喜欢馒头或卖，而是卖馒头老得跟人说话。前年跟师傅老曾学杀猪时，到年关，师傅老曾老寒腿犯，走不得路，吴摩西那时还叫杨百顺，人上阵，出门杀猪，老得跟人打交道，跟人说话，心里就有些犯怵。但卖馒头犯怵和杀猪时犯怵又有不同。杀猪时跟人说话，应对只是头。天只在个主顾家杀猪，顶多两家，还好应付。而且杀猪主要是杀，说话还在其次；就是说话，在张家杀猪，与在李家杀猪同个套路。话准备套，可应付多家。如今卖馒头是在十字街头，买馒头者人多嘴杂，人个长相，人个脾气，人个说话路数。做生意跟人说话。又与平日说话不同，平日说话照着自己心思，做生意得照着别人心思，见什
人说什话，天馒头卖下来，卖馒头不累，说话累，到倪三打更，浑身像散架。这时想起来，还不如过去给人挑水，挑水不用多说话，只讲出把子力气；个挑水，主顾还讨厌你多嘴多舌。在十字街头卖馒头，有时也碰到熟人，如牧师老詹、竹业社掌柜老鲁，还有卖葱兼给老詹骑脚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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