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剃完?”朱白氏欣慰地舒口气,在衣襟上擦拭着刀刃子说:“你这头发白是全白,可还是那硬。”朱先生意味深长地说:“剃完就该走。”朱白氏并不理会也不在意:“剃完你不走还等着再剃回吗?”朱先生已转身扯动脚步走,回过头说:“再剃回……那肯定……等不及!”
朱白氏对儿媳说:“等断奶,你就把娃儿给。”婆媳俩坐在阳婆下叙叨起家常,怀仁和怀义坐在边时不时地插上句,时光在悠长温馨家庭气氛里悄悄流逝。冬阳抹柔弱阳光从院子里里收束起来,墙头树梢和屋瓦上还有夕阳在闪耀。朱白氏正打算让儿媳把孩子抱进屋子坐到火炕上去,忽然看见前院里腾起只白鹿,掠上房檐飘过屋脊便在原坡上消失。那刻,她忽然想到丈夫朱先生,脸色骤变,心跳不住,失声喊起来:“怀仁怀义快去看你爸——”怀仁怀义相跟着跑到前院去。朱白氏惊魂不定心跳仍然不止,接着就听见前院传来怀仁怀义丧魂落魄哭吼。她心猛地往下沉,倒不展望跳,对惊诧不安儿媳说:“你爸走。他刚才说‘剃完就该走’。们都没解开他话。”
朱先生死生。怀仁率先跑到前院,看见父亲坐在庭院里那把破旧藤椅靠背上,两臂搭倚在藤椅两边扶拦上,刚刚剃光脑袋倚枕在藤椅靠背上,面对白鹿原坡。他叫声“爸”,父亲没有搭理。怀义紧跟着赶到时也叫声“爸”,父亲仍然没有应声。兄弟俩手同时抓住父亲手,那手已经冰凉变硬,便哇啦声哭吼起来。朱白氏和儿媳:“这阵儿还能哭?快去搭灵堂。”
灵堂搭在朱先生平日讲学书堂里,并拢三张方桌,朱白氏就指点儿子们把朱先生抬进去。两个儿子从两边抓住藤椅四条腿,就把父亲抬走,然后小心翼翼地扶上方桌躺下。朱白氏抱来早已备置停当寿衣,立即抓紧时间给朱先生换穿;当通体冰凉下来,变硬胳膊和腿脚不仅褪不下旧衣裤,寿衣也套不上去。书院远离村舍,没有乡亲族人帮忙。脱掉棉衣和衬衣,儿媳看见阿公赤裸胸脯上条条肋骨,bao突出来,似乎连丝肌肉也看不见,骨肋上就蒙着层黄白透亮皮;棉裤和衬裤抹下来,两条腿也是透亮皮层包裹着骨头,人居然会瘦到这种地步,血肉已经完全消耗煎熬殆尽。儿媳瞥见阿公腹下吊生殖器不觉羞怯起来,移开眼睛去给阿公脚上穿袜子,心里却惊异那个器物竟然那粗那长,似乎听人传说“本钱”大男人都是有血性硬汉子,而那此“本钱”小男人都是些软鼻脓包。朱白氏察觉到儿媳回避举动,平稳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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