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书成后,经日始肯奉阅,当曹君之面而失据败绩,实所不甘。恨恨!又及。”写当天日期。他看两遍,十分得意;理想中倒不是苏小姐读这封信,而是唐小姐读它。明天到银行,交给收发处专差送去。傍晚回家,刚走到卧室门口,电话铃响。顺手拿起听筒说:“这儿是周家,你是什地方呀?”只听见女人声答道:“你猜猜看,是谁?”鸿渐道:“苏小姐,对不对?”
“对。”清脆笑声。
“苏小姐,你收到信没有?”
“你肯原谅,不能饶恕自己。”
“吓,为那种小事得着这样严重?问你
:“咱们吃饭要不要告诉她?”
“为什不告诉她?——不,不,刚才发脾气,对她讲过今天什地方都不去。好,随你斟酌罢。反正你要下银行办公室才去,去得更迟点。”
“后天想到府上来拜访,不挡驾吗?”
“非常欢迎,就只舍间局促得秀,不比表姐家大花园洋房。你不嫌简陋,尽管来。”
鸿渐说:“老伯可以见见?”
唐小姐笑道:“你除非有法律问题要请教他,并且他常在他那法律事务所里,到老晚才回来。爸爸妈妈对姐妹们绝对信任,从不干涉,不检定拉朋友。”
说着,汽车来,鸿渐送她上车。在回家洋车里,想今天真是意外圆满,可是唐且临“们朋友”那句,又使他作酸泼醋理想里,隐隐有大群大男孩子围绕着唐小姐。
唐小姐回到家里,她父母都打趣她说:“交际明星回来!”她回房间正换衣服,女用人来说苏小姐来电话。唐小姐下去接,到半楼梯,念头转,不下去,分付用人去回话道:“小姐不舒服,早睡。”唐小姐气愤地想,这准是表姐来查探自己是否在家。她太欺负人!方鸿渐又不是她,要她这样看管着?表姐愈这样干预,自己偏让他亲近。自己决不会爱方鸿渐,爱是又曲折又伟大情感,决非那轻易简单。假使这样就会爱上个人,那,爱情容易得使自己不相信,容易得使自己不心服。
方鸿渐回家路上,早有给苏小姐那封信腹稿,他觉得用文言比较妥当,词意简约含混,是文过饰非轻描淡写好工具。吃过晚饭,他起草,同时惊骇自己撒谎本领会变得这样伟大,怕这玩笑开得太大,写半封信又搁下笔。但想到唐小姐会欣赏,会解,这谎话要博她笑,他又欣然续写下去里面说什:“昨天承示扇头诗,适意有所激,见名章隽句,竟出诸伧夫俗吏之手,惊极而恨,遂厚诬以必有蓝本,时取快,心实未安。叨大知爱,或勿深责。”
信后面写昨天日期,又补两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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