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见过道君皇帝,直觉得高在云端之上,形貌也必定神异。谁知竟被金人装扮成这般,如同个胖渔翁。
他身后,跟支马队,十个皇子、两个郡王、八个国公、数十个驸马、皇孙,尽都身穿布衣、垂首哀泣。马队后,则是千多个宫女步行跟随。两侧数百金兵骑马监押。
已近四月,春风和暖,绿草遍野,但这恓惶长队,却如被人拿线绳穿起秋蝉般。四周人都在恸哭,程门板却木然而立。
他原先便有个念头藏在心底,连自家都不敢碰。这几个月来,看尽各般惨状,这个念头随之不住跳出。这时,望着道君皇帝那虚胖背影,他心中才坚定道出:这场国难,罪魁祸首便是你赵佶。
望着赵佶行远,他正要转身,却见那长队中个宫女脚似乎有伤,行得慢,旁边个金兵用枪柄朝她后背重重戳,那宫女顿时栽趴在地。旁边两个同伴忙将她扶起,起搀住,疾步向前
道君皇帝也去金营,忙赶到这南薰门外,站在寒风雪泥里,等许久,几乎要冻僵。终于见队金人铁骑护拥着辆牛车缓缓出城门。两边许多人也候在那里,见到那牛车,顿时哭喊起来:“太上皇!”
王小槐瞪大眼睛,直瞅望着。牛车行过来,车上坐着个五十岁左右男子,头戴黑冠,身穿紫锦袍,白白胖胖,哭丧着脸,似乎还在抽泣。
这是道君皇帝?王小槐顿时有些失望,等牛车经过时,忍不住还是大声问道:“太上皇,你真是长生大帝?”
道君皇帝居然听见,扭头望向他,脸有些涨红,眼里有些惊,有些惭,又有些厌,竟像是听见自己当年丑名。
王小槐顿时明白,眼含鄙夷,朝道君皇帝撇撇嘴,便转身离开……
三月二十七,程门板赶到城东北刘家寺。
太上皇和皇上都被囚禁在此处金营里,今天便要押解启程。许多都人已经围在那里,数千金兵执刀挡在前头,不许靠近。
程门板从开封府状册上看到,金人将押解队伍分作七起,这之前已经走三起。这次金人所掳,皇后、妃嫔、王子、公主三千余人,宗室四千余人,贵戚五千余人,官吏、工匠等三千余人,教坊三千余人……总共万四千人,将皇城贵族及百工杂艺搜劫空。
经历这四个月浩劫,程门板早已麻木,说不出话,也难得再伤悲,但看到那名册时,心里仍阵阵痛。
这时,营寨前忽然阵骚动。队金人铁骑从寨中行出,随即听到阵号泣和金人呵止声。匹黑马走出寨门,马上坐着个盛年男子,身穿青衣,头戴毡笠,压得极低,只看得到半张脸。旁边人纷纷高呼太上皇,起伏地跪下,痛哭起来。他才晓得,此人竟是道君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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