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陷住,再休想清静脱身。何况,这世上除至亲至善,有几人能平白给你好处?给你好,都是放债,都得加利还。为官半生,自家何曾起过贪渎之念?尽被这些人情债拖困住,不知不觉间,便落到罪中,罚铜丢官倒也罢,背着这污名,终身难洗,才叫大耻大辱。儿啊,万莫欠人,万莫欠人!”
他父亲受不得耻辱,最终投河自尽。吴欠也从此心灰,不愿再登仕途。他别无长物,因通晓律法,便做讼师,替人写讼状、打官司。他向只照价收钱,从不多要文。与主顾相处时,连笑都不愿多笑,生怕笑出情分来,人因此都唤他“冰面吴”。他却不以为意,反倒越加冷起来,仅有几个相熟朋友也渐渐疏冷,每日只独来独往,冷冷清清度日。
后来,在母亲催逼之下,他娶亲,幸而那妇人也是个冷淡人,两人之间极少搭话,彼此连称呼都省去,个唤“哎”,个叫“嗯”。年后,妻子生个儿。产婆欢喜唤他,他眼瞧见那婴儿,舞蹬手足,张着乳口,呀呀啼哭,冷多年心顿时软活。他想,无论如何,自己不会在儿子这里欠什。于是他便全心全意疼惜这儿子。这些年省下话语,全都柔声说给儿子。
就在那时,他认得银器章。银器章有桩买卖争执,经人引介,来请他相助。他见银器章占理,便引据律条,替银器章告赢官司。此事讼钱原本只须给他三贯,银器章却另备羊酒谢礼。他照例只收三贯钱,其余全都退还回去。银器章虽有些愕然,却也并未多言。此后有讼案,都来寻他,知悉他脾性后,也只照价付钱。
两下里原本干净分明,除讼案外,并无其他粘扯,直到儿子四岁那年春天。他见满城人都去金明池看争标、赏水戏,想起幼年时,父母也年年抱着自己去那里游耍。儿子却从未去过那里,也该带他去开开眼。那时,他夫妻之间因这儿子和暖许多。他便雇辆车,携妻儿去金明池。看到那诸般水戏,儿子果然欢叫连连,妻子也露出笑,家人从未如此欢悦。争标散后,三口人都未尽兴,他索性租只小船,去游湖赏春。到湖中间时,不留神,儿子竟落进水中。他夫妻两个都不会游水,那艄公又已老迈,虽立即跳下水去救,自家却扭筋,看看也要沉没。他正慌急欲死,旁边只大船飞速驶来,船上个人飞身跳进水里,救起他儿子和那老艄公。
那人竟是银器章,他等不得招呼船工,自家跳进水里。吴欠虽感激至极,心里却明白,自己不但欠银器章,这恩怕是天下最重之债,生都还不尽。
自那以后,银器章再来寻他办讼案,他执意不肯收钱。银器章却只说句话:“你若不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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