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缓缓点头,脸上神色甚是复杂,既有些赞许,又带着难以掩饰怒气,转过头问黄锦道:“你知道这账册上记载什吗?”
黄锦嘟噜着胖脸憨憨道:“奴才不知道。”
嘉靖冷声道:“告诉你吧,是嘉靖三十四年全年,浙江各项税收加派,提编寇饷最终流向!”
黄锦愕,茫然望着嘉靖道:“都流到哪去?”
“哼……”嘉靖鼻子发出声怒哼道:“扣除解赴朝廷、移交藩王等用向不说,单说花掉百万两军费,真正落在军队身上,不过是五十五万两而已,其余四十五万两。”说着重重拍桌面道:“全都流进他赵文华和胡宗宪腰包!何等贪婪,无法无天啊!”
周全,你可想过这样后果?先不说赵贞吉,单说他老师徐阶,还有杨宜同乡李默,不管你出于什动机,藏起这本账册,都已经在事实上得罪两人,就不怕他们给你小鞋穿?”
“臣当然怕仕途阻断,甚至锒铛入狱。”沈默掷地有声道:“但臣更怕有人借此要挟君父,让陛下做出不得已选择。为维护主上权威,微臣哪怕是粉身碎骨也不怕!”
“哈哈哈……”嘉靖帝放声笑起来,笑声中带着毫不掩饰快意道:“朕果然没有看错人。”说着伸出瘦而修长手。
黄锦便将账册呈上。
嘉靖将账册举得远远,眯眼翻阅起来。起初面色尚算平静,慢慢地,两只眼睛变得冷沉沉……他久居深宫,不与大臣接触,对权柄把握,却比历代先帝都要紧,都要牢,其秘诀无外乎对人事权和财权掌控。所以看账本对他来说,是件很容易事。
黄锦赶紧跪下道:“陛下息怒……”
“怪不得沈默不敢将此账册交出来。”嘉靖胸口剧烈起伏,面色铁青道:“若是被捅出去,这侵吞巨额军饷罪名,神仙老子也保不住!他们全家都得人头落地!”
※※※
嘉靖帝坐在那里边看边沉思,沈默跪在地上,黄锦则木然立着,大殿里没有别动静,只是间或听到纸张翻动沙沙声,更显得安静无比。
时间缓缓流淌,直到地上影子越来越短,皇帝才缓缓合上账册,脸色又完全平静下来。
嘉靖终于开口问道:“你看过这本账册吗?”
沈默咬咬牙,轻声道:“不敢欺瞒陛下,臣是看之后,才发现万万不能外泄,只能交由圣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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