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识也就不坚持。但他很快就要发现他不坚持是个大错误。
“人活着就好。”恩娘把她老丑手向焉识方向伸伸,焉识马上轻轻把它握住。“人活着
否通敌都有权怀疑。他们限陆家在三天之内收拾东西滚蛋,否则就会有车警察来请他们滚蛋。
他们来时候焉识在学校上班,听到电话里恩娘苍老声音,他几乎认命。他向他美国校长请假,校长是个六十多岁老修女,在中国教大半辈子书,租界被占领前夕回到美国,1946年又从美国回到上海。她马上准他假。他直接去陈姓学生办公室,告诉他自己当时跟着大学迁移到重庆,内人和继母带着孩子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无法生存,是靠租房熬到战争结束。把房子租给日本平民上海人多是,这不能成为抢占他们房产理由。
陈姓学生这回眉头皱紧。抽半根烟之后他说,现在他们把陆家房客说成是日本间谍,谁都无法推翻这个说法。
“陆教授,流氓要跟你捣蛋,你麻烦就大。上次你靠贿赂赢他们手,他们为受贿吃你记哑巴亏:现在上海人人都看那个滑稽戏,流氓心里窝死!这记报复,你大概逃不脱。”
焉识从陈姓学生那里离开,让自己习惯个念头,就是五代都是住自家房屋陆家,要开始租住在别人房子里。上礼拜大卫·韦还让他投诚到无产阶级边,礼拜后他就成名副其实无产阶级。
回到家他发现客厅里冷清清,残阳照进来,红木八仙桌面上层浮灰看得很清楚。窗帘环被拉脱个,角落耷拉下来。人还没走,荒凉先出现。他听听,似乎人都在楼上。
他走到楼梯口,用夸张正常嗓音对楼上说:“恩娘,回来。肚皮饿死,晚饭烧吗?”
婉喻脸从楼上扶手空隙露出。夫妻俩脸个朝上个朝下,就那样对视,焉识也看出不妙。他三步两步跑上楼梯,婉喻已经等在恩娘卧室门口,手指紧急而微妙地指指室内。
个脸色黄灰恩娘躺在挑字枕头上。两手也是黄灰色,放在被子浅粉色绉纱被头上,非常不洁样子。恩娘很少洗被子,只用布零头做些被头,行在被子上。曾经画绢扇、执绢扇手,老丑干枯得焉识不敢相认。它们在八年战争中做什,让孩子们个个好歹健全地长大,焉识又恨不得膜拜这双手。婉喻对他耳朵说,恩娘觉得不舒服,已经不舒服下午。
焉识也对着婉喻耳朵问,有没有去请医生。恩娘这时微微睁开眼睛,说请什医生?用不着。就是太累,浑身没力气,休息会就会好。她土也埋到眉毛,自己还不能做自己医生吗?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