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女干部马上对下面吼叫:“朱小环,回家打孩子去!让省里领导同志看着影响坏透!”
小环把大孩张铁往那块钱钞票方向拽拽。
“捡!”
省民政厅干部飞快地从“三娘教子”戏台穿过,上楼去。
张铁因为需要小环兜里钱和地上这—块钱,在小环颤颤悠悠木尺下弯下腰。他脸血红,充满丧失民族尊严痛苦。他手碰到钱时候,有人小声笑,他手又缩回来,木尺却摁在他后脑勺上,他高低不是,人们大声笑。
张铁英勇不屈地挺立不动。
“给你小姨捡起来!”
“妄想。”张铁说。
“回家再揭你皮。”小环说着,拿起凑成堆小钞从缝纫机后面走出来,“来,拿去吧。”
张铁走到小环面前已意识到上当。小环手抓住他衣裳前襟,手同时往后伸,抄起缝纫机上木尺。
前面马路上过女孩子每天成百上千,小环数数,她们共只有十来个花色衣服穿。
阿飞们也不再做阿飞。他们父母退休,让出位置,他们顶上去。他们剃大鬓角、小胡子、飞机头,换掉拉链衫、瘦腿裤、宽腿裤,穿上白色帆布夹克,个个提着父母铝饭盒,原来也不是天生流里流气。他们都没忘小环阿姨,下班后路过她摊子,还常常站下喝杯日本茶,带给她新时装样子。上海人、南京人现在时兴在裙子哪个部位装道边,绣哪样花,等等。他们有时带来世界和全国新闻,还会讨论阵。
“田中角荣每天背页字典呢!”
“‘中日邦交’是啥意思?不是外交吗?”
“小姨,中日都邦交,你啥时候回日本看看去呀?”
张铁把钱仔细数数,“还缺两块!”
“对不起啦,你妈和你小姨干
“你捡不捡?!”
张铁眼睛眨巴着。
周围已围几十号观众,居委会四五个女干部全层趴在栏杆上往楼下看。
这时个外地口音说:“让让!让让!”
人们不情愿地让让。被让进来是个三十来岁人,干部模样。他仰头对几个女干部说:“是省民政厅,居委会在哪里?”
多鹤就给他们个大大笑脸。
十月天,大孩张铁跑到缝纫摊子上来向小环要钱。十九岁人有许多开销,吃、喝、抽、玩。这天他要钱是换自行车胎。张俭自行车给二孩张钢骑,张铁买辆跑车,常常骑出去远游。小环把口袋里两毛、五毛零钱往外掏。多鹤从身上掏出块钱,是原打算去买线。张铁接过去。
“放下。”小环说,“日本人碰过东西你不是不要吗?”
张铁把钞票往地上扔。
“给捡起来。”小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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