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七说：“你穿上古人
衣，说着古人话，还被拍成电影，就是妄中生妄。”
商细蕊说：“你们贪看电影里
，可不就是妄中求妄。”
范涟惊讶于商细蕊没心没肺竟能说出这样
席禅机，又竟能与杜七对上机锋。程凤台却不以为异，神色平常。商细蕊有个聪明脑瓜，戏词曲律不用看，听遍就会背，在杜七等文豪大儒身边浸*多年，听书听史听酒后狂言，心里都装满
，过去忙得没空细琢磨，现在心里随着耳朵道静下来，这许多陈言泛起，头脑和心智凭空上个境界。
杜七望着商细蕊，呆呆，倒不是被他聪明劲儿弄愣，商细蕊灵通，杜七恐怕比程凤台领教更深。杜七就是觉得有点不吉利。唱戏是最最世俗职业，是名利漩涡中那个眼，是妄相不尽中那个“妄”。唱戏人要是开悟，这个妄相由谁来扮？
杜七装作不耐烦样子挥挥手：“少说废话，快上台去吧。”
叫是叫电影，其实只是没头没尾经典折子戏，商龙声也上镜。掌镜是个法国佬，在家乡时候真格儿拍过几部电影，因为背后总有金主支持，故而并不吝惜胶片，常常把演员折腾溜够。但是京昆经过几百年上等文人调理，布景服装举动都已至臻完美，商细蕊他们又是身经百战舞台演员，临场表现流，杜七再往旁边站，几乎就没有法国佬置喙余地。开头两天无风无波录制完毕，商细蕊私下打听法国佬价钱，感叹说：“他这行比唱戏还好赚！”
法国佬自己挣钱也挣得心虚，后来无中生有打断过几次戏，提出几个四六不着意见，想表示自己有独到艺术眼光，没有白拿这份钱。杜七耐心地同他做说明，告诉他中国戏剧规制。商细蕊不乐意：“他干活儿来他听课来？唱戏！和写毛笔字样！中途断就泄气！”
法国佬感觉到这位中国戏剧明星勃然大怒，从此闭上嘴巴摇镜头。电影拍完，正好就到过年。今年情况比较特殊，商细蕊与戏院老板商量着不封箱，除夕歇天，年初到正月十五照常开戏。戏院自然是巴不得，戏迷们听就更高兴，只有水云楼内部有点犯嘀咕。因为商细蕊耳力犹如冰雪消融，不定哪天就全化，水云楼连着排商细蕊做主角全本戏。戏子们不分头路二路，自己拿手活儿概搁下，全给商细蕊配戏。日子不用久，就有人不愿意，背后说：“班主这耳朵究竟几时聋？要再拖个年半载，咱们可就埋没！到那天真聋，咱们还活不活？”
这话拐过几个弯传给商细蕊知道，商细蕊又是觉得寒心，又是觉得惭愧，再好交情，也没有让人拿前途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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