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撸起袖子，两手往腰间
叉，脚跺，说：那生气
，要和他吵架。
阿太说这话
时候，自己笑开，知道她看到，看到八十多年前那个气鼓鼓自己。
也看到——
睛。
阿太指指自己眼睛。她眼睛浊黄浊黄，像是摊阳光。
告诉你个秘密，难过时候，闭上眼，就可以看到自己飞起来。轻轻跳出躯壳，直直往上飘。浮到接近云朵位置，然后往下看啊，会看得见你村庄在怎
样块地上，你房子在怎样个村里，你家人和你自己在怎样个房子里，你人生在个怎样地方，会看到，现在面对切，在怎样命运里。然后会看到命运河流，它在流动着。就会知道，自己浸泡在怎样人生里。这双眼睛是命运给。看到足够大地，就能看到足够自己。
泪水已经模糊眼睛。确信，阿太看到她死亡。
阿太不耐烦地擦去眼泪，她不想打断她讲述。正对着她眼睛，像面对着夕阳。
阿太继续说着：死亡这家伙多好，把记忆全带回来，你看，它们现在就围绕着咱们，和咱们起在这院子里晒着太阳。
好像看到阿太记忆们，也看到阿太死亡，看到她死亡很高贵，它很有礼节，风度翩翩。它早早到来，在于它认为，让个人手忙脚乱地离开，总是那失礼。阿太好像已经和它交上很好朋友，她坐在那儿，坐在死亡为她点亮所有记忆里面。那些记忆，片片，像是安静海面，闪闪。
阿太要开始讲她人生，她就站在自己命运入海口，回望自己生命里每条溪流。她眯上眼样子，又像在回味某道好吃菜：命运可有趣。然后把身子摊，像是个在阳光下沙滩上晒着太阳伸懒腰年轻人：
十五岁那年，阿母把带到个神婆家里算命，那个神婆看着说：这孩子啊，可怜啊，到老无子无孙无儿送终。阿母恼极：说什啊？那神婆重复道：无子无孙无儿送终。阿母顾不上对方自称是神明附身，把手帕扔便要去打她。不想，被那神婆把抓住，嗔怪着推：是你要问，又不是要说。那神婆转身想离开，本来无所谓这种神神道道事情，但看到阿母被欺负，也生气，追着那个神婆问：谁说？
神婆转过身，说：命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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