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缺坐在门槛上,听着那曲子虽然简单,却有些动听,尤其是那词虽然寻常,但细细品来却有几分意思,渐渐入神。
“拾柴刀行,又恐惊着动人山鬼。雨打蕉叶,鞋上落只去年蝉蜕。结藤而上,云端上嘲笑声来自猴儿嘴。经闲多年,腐叶下陶范积着旧旧灰。鸿落冬原,白雪把爪印视作累赘。望天眼,云烟消散如云烟。”
宁缺捧着红薯,怔怔说道:“有些意思。”
得客人赞声,老人愈发得意,唱声音渐渐大起来,但音调却是陡然变得更加平静,仿佛乡野间人在对话般。
“砍柴为篱,种三株桃树。撷禾为米
他忍着烫意,开始吃薯肉,烫不停伸舌头。
车厢里,桑桑隔着车帘看着门槛上男人,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绝对冷漠然而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手里红薯被捏烂。
她有些厌憎地皱皱眉,看着冒着热气薯肉,举手吃口,然后开始不停地吃着,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热度。
深夏小镇,闷热却又幽静,房宅后树上,忽然响起蝉鸣,午睡完毕蝉儿们开始庆祝与同伴分别半个时辰后相遇。
他坐在门槛上吃红薯。
……
宁缺看到铺子外这辆普通马车,却并不如何在意,只是在看到那两名如雪砌成女童时,不免想起自己曾经小黑侍女,默然想着,既然是给主人家做活儿,黑要比白好,无论怎打扫卫生也不会显脏不是?
老人眯着眼睛,说道:“爷爷爷爷爷爷……”
宁缺不准备听他把祖谱背完,掏出铜板说道:“给来三个。”
老人说道:“家红薯个头大,你个人吃不完三个。”
她坐在车厢里吃红薯。
中间就隔着道薄薄布帘。
……
……
红薯铺前很安静,老人饮数杯酒,嚼三撮花生米,正是微醺之时,用满是灰手指敲打着桶沿,开始哼唱起来。
宁缺买三根红薯,纯粹是下意识里行为——老师个,自己个,还有桑桑个,听着这话才明白过来,说道:“那两个便好。”
老人徒手取出两根红薯递给他,把铜板收好,又开始喝酒。
夫子曾经说过,大热夏天吃红薯,更必须趁热吃,就像冬天吃冰般,寻求便是极致中极致,刺激中刺激。
宁缺不是个纯孝徒儿,老师说很多话他都忘记,但老师说过所有关于吃食话,他句都没有忘记,因为他坚持认为,与世间最伟大人这个称呼相比,世间最伟大美食家这个称呼更适合老师。
他捧着红薯坐到门槛上,手指微捏撕开薯皮,红黄绵软薯肉冒着热气,便露在深夏空中,香甜气息向四周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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